星期天朋友拉我去看电影《功夫熊猫》,说他们公司发了票不去浪费了,我想想自己也有几年没去影院了,为了跟上潮流还是去看看比较好,结果去了以后发现和KTV酒吧之类的环境差不多,里面一个个包厢,自动冲水的厕所,香味四散的爆米花,光怪陆离的走廊,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影院:门口两条长凳上坐着检票的,银幕被热风吹的一抖一抖的,旁边的两个大柱子上写着大红字“禁止吸烟”,朝走道走的去上厕所的人偶尔被投影仪把脑袋印在幕上,电影一开始嗑瓜子声咔嚓咔嚓的,和电影里的小米加步枪声都分不清。我不由地感慨:现代人真幸福。
在我看电影的时候,左边是我的一个男性朋友,右边坐着一对情侣,后面也是一对情侣。我和我朋友也是一对,但不是情侣。每次出现一个精彩的情节的时候,我明显能感觉后面的座位被使劲地顶了一下,于是我也得往前倾斜一下来卸力,很难受,我心里骂后面的,——毕竟这又不是色情片你瞎顶什么。而左边的情侣则随着情节的深入,渐渐地胶合在了一起,情节不感人只是有些搞笑,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空调把剧场弄得太冷,所以我当时就觉得,那些骗人眼泪的导演简直就是白痴:你叫人把剧场的空调调低一些,也能起到这个效果,还干嘛非要把男主角冻成冰棍,叫女主角去跳船呢。
小学的时候我写作文,同学都说好,语文老师一看就摇头,说没有意义,于是我就傻掉了,就写不出东西来了,幸好后来我们班主任给我买了几本《高考作文模板》,《说明文大全》,《命题作文ABC》之类的书,我看了后作文突飞猛进,也成了好学生。还有就是中国特色的给课文分段,总结中心思想什么的,也是逐渐训练出来的…教育确实影响了我们这代人,比如《英雄》最后要把李连杰射成刺猬,让我马上联想到了小时候给家长说了真实成绩后马上被笑脸瞬间消失的家长捋耳光。
莫泊桑曾说“提笔为文,就想到了读者。有些读者说:请让我笑吧。有些读者说:请让我哭吧。有些读者说:请让我受感动吧”……王小波加了一句:“在中国,有些读者会说,请让我们受教育吧。”我们太在乎“意义”了,去春游,要有意义,学课文,要有意义,自己写东西,要有意义,哪怕你虚构一个要过马路的老奶奶,甚至把她变成瞎子都行,没有,是不行的。这样经年累月的积累,使我们的潜意识里形成了定势,就比方《功夫熊猫》这个电影,看完后我问一个经常看电影的朋友对此片有什么看法,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内涵”。而我看了许多的影评,其中分析了中国的皇权斗争,甚至分析出了宦官与外戚,权利与牺牲,而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回事,但我总觉得这样看电影实在太累。
我们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无非是“我是王成向我开炮”,“为了新中国的胜利”之类的悲壮式教育,即是必须有所牺牲,有所毁灭,这在战争年代可能是免不了的事,但是放到现在就会形成一种强制性的牺牲,打个最实际的比方,我们现在“吃饭请客”这么个小事,谁说不是这么一个情结的延续呢?对有些国家的习惯性AA制,我们可以嗤之以鼻地说:“这算啥,没人牺牲一下自己。”而追女孩也差不多,非得花个多少多少钱才能搞到手,不然滚一边去。这看似不搭边,其实也是教育影响使然。强迫你总结中心思想,强迫你写出意义,强迫你学数理化史地生,这样的教育的产品,无疑会产生大量的虚伪症,强迫症的产物。
当然,我们国家的影片不光是要有牺牲,还要还有悲壮,或者说惨,小时候看的《九死一生》里的师长,非要被炸弹轰的满脸血,后来的《红高粱》里非要扒层人皮,《你和在一起》非要滴着泪,洒着血拉小提琴,都说明了我们的意识取向就是“谁能比我惨”给你看。这些影片是好片子,而且在国外取得了成功不可否认,被男孩用自残的方式第一次追到的女孩,恐怕第二次会感动一下,但不会买账,但要是的三天两头地碰见这种事,她很可能会拨110。什么时候懂得事情实感,懂得平淡中见真情了,你才能和一个人厮守终生嘛。张艺谋大导演我不敢妄评,但我想说,《英雄》,《黄金甲》都是他想从“谁能比我惨”的“中国式意义情结”中走出来的尝试,虽然我看来失败,因为毕竟意识上的转变很难做到滑润,但意图是好的。说到这里才提起冯小刚来,10多年的“商业片”,不仅仅是博得了票房和观众的笑,也弥补了中国电影的一部分领域的弱势和空白,而且也影响了国民,就像周星驰影响了80后一样。观众和导演的水平是互相影响的,好莱坞的垃圾片很多,《功夫熊猫》可能对于“让我哭吧”的读者就是一个垃圾片,但我看过的《燃情岁月》(Legends Of The Fall)就相当不错,我们的一些让人感动的电影好比是在用芥末硬呛眼泪,哭起来都是血淋淋的。有一天观众如果不哭了反而可能会不习惯,会问你:“你这乱七八糟的片子在说什么?乱搞。”…说到底,电影也是一种娱乐,有人想哭,有人想笑,有人想受教育,谁也别强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