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Beyond的现场,要事先准备纸巾,或者豪迈一点,用手背多抹几下也无妨;又或者在脸上表露你所有的共鸣情绪也没关系:激动、怀念、忧伤、愤怒。男人听Beyond流泪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我才在15分钟前涕流满面。
6月不光是马刺的6月,也是家驹的6月:10日是家驹的生日,30日则是他的死祭。家驹在顶峰时候的离去,就像上帝对他最偏爱的子民都会做的一件事:定格他生命中最灿烂的一瞬,让他们永远年轻。
这不算禁语,家驹的离去让Beyond直接从辉煌升版为传奇,很多歌迷都是在93年以后才开始听那些原本不知其意的粤语歌,但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不出意外的都迅速成为Beyond拥趸。当然还有很多“听Beyond歌长大”的老Beyond迷,那些因此苦学吉他的男孩子,和那些可爱的妹妹仔。阿Paul曾经说过,他们有一众被称作“妹妹仔”的女FANS,虽然她们的狂热行为常为人垢病,但当年人们眼中的“妹妹仔”还不是长大了吗?很多人现在都结了婚,甚至她们的丈夫也受到影响而听Beyond的音乐,到他们诞下娃娃,其子女又一样受父母感染而喜欢Beyond。如果说以地下Band出道的Beyond,仅仅只是凭长发耳环,着奇装异服玩前卫,便能影响一家两代人,那倒真的是乐坛奇迹了。正经点说,放眼整个华语乐坛,几乎再找不到还有一个偶像(团体)能在斯人故去后继续大肆培育死忠追随者。
没什么羞愧的,自己短暂的Beyond史便是93以后才开始的,就像知道迈克尔·乔丹的时候还不曾看过一场NBA比赛,听说家驹的名字却不知道他唱过什么歌。起初只是觉得旋律动人而已,直到97年的一档电视节目,关于曼德拉的专题。片尾部分同曼德拉一道,缓缓步入画面的是凝重的背乐,还有十年后依然清楚记得的旁白:“著名香港音乐人黄家驹为曼德拉而创作了歌曲《光辉岁月》。”
那一瞬即是永恒,从此永远最爱《光辉岁月》,从此才开始真的听懂Beyond,从此永远记住了“音乐人”这个称谓。不是艺术家,那太阳春白雪,主动疏远了我们与亲爱亲切的家驹;艺人更流于庸俗,根本无法配的上超凡脱俗的家驹。生长于本港奋斗于本港的家驹勇敢说出了“香港没有乐坛,只有娱乐圈”的实话,他无愧于音乐,无愧于音乐人头衔。
也许自己不是标准的歌迷,本质上其实也就是个音盲,更不懂英式、重金属、工业、垃圾摇滚之间有咩区别,之前只是迷恋家驹的特殊声质,随后便是感慨其歌的内涵,仅此而已,仅此足够。
随着家驹的逝去,在内地广为传播的粤语歌s,现在已经不用再一一赘述创作目的、心路历程和词曲旋律了。一“首光辉岁月”,世界精神,对自由,对斗士的颂歌;一首“Amani”,感怀人间疾苦,期盼世界大同;一首“送给不知怎样保护环境的人(包括我)”,自然和谐,反省自身;仅这三首,便超越了华语乐坛所有的风花雪月、靡靡之音,让Beyond成为这个领域意识形态的领先者、创造者和保持者(可悲……)
但Paul也曾经说过:我们没有教化社会的义务。他们不是圣人,他们在二楼后座练习,地下夹Band出身,成名后为了理想也会和现实做一些妥协。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继续自己喜欢的音乐,就算他们做出的让步,也不过是在曲风上趋近更多的受众,而歌本身的意义不会蜕变。他们只是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并藉此袒露自己的心声,音乐是他们的目的,而不是手段。有歌迷来信索要签名、照片,以转向其他歌星相威胁,家强回信附上的是其他歌友会地址,注明“欢迎支持别人”;家驹在小型歌友会开唱之前,总是示意全场静一点再静一点才开唱,因为他说过歌迷不是只会叫便好,要懂得欣赏音乐。Beyond没有义务净化社会,他们只是喜欢唱歌,却因此而彰显伟大:受世界宣明会之邀访问非洲肯雅/肯尼亚,成立第三世界基金会;“谁命我名字”成为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香港)主题曲。他们不是歌者,他们是时代,他们是理想的朝圣者。
曾经很后悔2003年没有逃学去北京,去听“Beyond超越Beyond”演唱会,于是不得不忍受央视的无耻、无知和懦弱:这次巡回演唱的主题部分,纪念Beyond出道周年纪念的“抗战二十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播放时曲名被改成了“二十年”!但是当家驹穿着熟悉的红西服,以虚拟光影的形式再次四位一体,所有的所有都不重要了
你我眨眼抗战二十年
世界怎变 永远企你这一边
哪怕再去抗战二十年
去到多远 我也铭记我起点 不会变
舞台上模糊了面容的家驹,在曲终时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THANK YOU!多谢一路支持我们的歌迷和拥护我们的朋友,BYEBYE!” 我不会说再见的,眼泪已经和现场的所有Beyond迷一起流淌,但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你的脸庞依然会在我们心底清晰浮现,你的歌声还会在某个挫折的夜里伴我闯荡。
同样的巡回演唱,更早一点的时候在香港红勘举行了几场,那些“听Beyond的歌长大”的歌迷,在Sars最横行的时候来到人头攒动的演唱会场,他们有的人戴着口罩,有人则没有任何防护,唯一的相同是:他们都站立着和三子一起做万人KTV,这也是Beyond现场的惯例。完场压轴照例是“再见理想”,和北京不同的是,香港的歌迷没有哭,在收尾绵长的余韵中,他们微笑着和Beyond“一齐高呼Rock N’ Roll”。他们不是没有感动,因为他们知道Beyond的精神就是打不死的精神,伤痛过后,负着沉重的躯壳继续前进,才是家驹希望我们去做的。
Beyond的歌迷也许是世界上最勇敢的歌迷,或许都勇敢过老牌的马刺球迷。而且Beyond歌迷永远比马刺球迷幸福,因为我们只会惋惜三子再不能企及昔日的辉煌,却不会抱怨他们拖家驹的后腿,不用争论4个人里面谁至强大之类的无聊问题。
Beyond带来的触动随意散落,有时在于转过街角,突然听到街边成衣店的劣质音响传来熟悉的歌声,于是缓步甚至驻足听完这一首“真的爱你”;有时在于路过KTV,沿街的包厢突然传出走调的歌声,于是奋力齐吼“仍然自由自我”;有时在于火车或公车之上,完全不相熟的人吹出光辉岁月间奏的口哨,于是相视一笑。
更多的时候,在于家驹孩童般的微笑。